這一周爆出了兩個熱點。一個是“懂王”的形勢奄奄一息,另一個就是螞蟻金服上市被暫緩,而“馬已經服”也成了網絡熱詞,那我今天也來蹭一蹭熱點吧。
螞蟻ipo被暫緩,直接的導火索就是馬云在上海外灘的演講。有許多媒體分析認為,這一次馬云失策了,螞蟻金服披著科技的外衣,賺的就是金融的錢,還敢當著臺下金管領導的面,炮轟金融監管,那不是自取其辱嗎?馬云是不是有點目空一切,不自量力了?
上面這種分析,看似邏輯沒問題,但卻經不起推敲。
螞蟻集團上市已經是籌備已久的,在這個要害時代,馬云在上海金融外灘這個高端論壇炮轟金融監管,必定是有他深層思索的,而不是像許多人認為的那樣,馬云發言很草率。看馬云現場發言的視頻,馬云并不是脫稿演講,而且對稿子的內容還很認識。這說明這個稿子馬云是精心預備過的。
假如馬云為了螞蟻集團能夠平平穩穩上市,他大可不必冒著風險在臺上發言,而且還把臺下主管金融監管的領導說得坐不住。那么他此番翻江倒海、不給情面的演講,目的是什么呢?
這個問題的答案,在馬云演講剛結束的那幾天,也曾經讓我困惑。我想馬云這樣一個高情商高智商的人物,不至于犯這么低級的錯誤。但伴著后面監管層約談馬云,出臺了一份重磅文件,答案迎刃而解。
先拋出我的結論,馬云上海金融外灘的演講,不是為了證實自己思維有多前瞻,有多牛逼,而是一次賭博式的逼宮,為的是阻止監管層出臺對網絡小貸平臺業務的監管政策。
這個監管政策有多重要?可以說伴著這個監管政策的出臺,把螞蟻集團原本很賺錢的生意,變成了普通的生意,整個網絡小貸行業會像P2P那樣重新洗牌。這里我借用網上一段比較形象的文字來說明這個問題。
這份文件全稱是《網絡小額貸款業務治理暫行方法(征求意見稿)》,既然是征求意見稿,憑著螞蟻集團強盛的公關能力和背后的關系網,螞蟻集團的高管早就明白了這份文件的存在,而且是勢在必行了。
假如對照著這份征求意見稿的內容看,我們就會發現馬云在上海外灘的演講,其中最核心的內容,是和這份文件精神針鋒相對的。
馬云說現在銀行還是當鋪思想,貸款需要抵押物。弦外之音是螞蟻金服發放小額貸款,僅憑個人信用就可以了,這是一種創新,是進步。外行人一聽還真被悶住了,但其實馬云這里是偷換概念。
最早的時分,螞蟻小貸剛剛起步,螞蟻對外發放貸款用的是自有資金,這時分螞蟻的杠桿還不是很高,違約風險主要由螞蟻集團自己承擔。但伴著業務越來越大,馬云發現這樣下去,螞蟻自己的資金跟不上。
為了把網絡放貸這個蛋糕做大,螞蟻必須讓出一部分利潤,于是這就引入了聯合放貸這個模式。形象的說就是,螞蟻集團聯合金融機構A和金融機構B(其實這背后還有許多金融機構)一起發放貸款,最后利息和手續費大家一起賺,螞蟻本身少賺點。這樣,螞蟻集團自己的資金壓力小了,貸款違約風險也轉嫁到一起放貸的金融機構身上了。
10月27日,螞蟻集團數字金融事業群總裁黃浩示意:目前花唄和借唄平臺促成的貸款中,98%來自于銀行等金融機構。
假如對美國次貸危機比較了解的朋友就會發現,螞蟻集團的這個操作其實和美國次級貸款的模式如出一轍。螞蟻通過信用評分,給許多不具備還款能力的低收入人群發放貸款,而且還收很高的利息,這其實給中國金融系統埋下了次貸危機爆發的地雷。
用過螞蟻借唄和花唄的人應當深有體會。有的人其實已經負債累累了,但是照樣還能從螞蟻借唄中借到錢,其他網絡小貸平臺也是同樣的。
螞蟻花唄借唄借錢都太輕易了,別看螞蟻借唄借一千元利息才0.3元到0.5元不等,真換算成年化利率,高到讓你懷疑人生:萬3利率約為年利率11.52%;萬4利率約為年利率15.62%;萬4.5利率約為年利率17.72%;萬5利率約為年利率19.86%。這個利率大概就是銀行貸款利率的2~4倍不等。
據螞蟻集團的招股書,截至2020年6月30日止12個月期間,花唄日利率可低至約萬分之二,大部分貸款的日利率為萬分之四左右或以下。
許多小貸平臺號稱借貸日利率低于萬2,但其實能夠真正拿到這么低利率的是極少數。我身邊朋友的螞蟻借唄日利率能拿到萬三,已經是很低了,大多數日利率都在萬3.5以上。假如換算成上面所說的利率,這個利率其實很高。因此,一旦有人開始在網貸平臺間拆東墻補西墻,那就有可能被一步步拉入破產的絕境。
正是因為網絡小貸平臺借錢很輕易,野蠻生長的結果就是,越來越多的人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債務危機,這對整個社會危害極大。經濟好的時分,這種債務風險容就會被表面的繁華所掩蓋,大家還有工作收入的時分,輕易對借債缺乏警惕,一旦經濟下行錢不好賺了,債務風險就會爆發。小到一個老百姓,大到一個國家,債務危機都是這樣爆發的。

監管層正是看到這種潛在風險,才會在疫情爆發、全球經濟放緩的時分,堅決出手加強網貸平臺的監管,防止網貸平臺的次貸危機爆發。監管文件一旦出臺,當然對螞蟻集團是一個重創。
馬云還炮轟巴塞爾比較象一個老年人俱樂部,說這個監管已經過時了,是針對古老的銀行體系的監管,對互聯網金融創新,這個監管規則不適合。其實,這里馬云又來了一個偷換概念。
我們明白,2008年次貸危機爆發以后,歐美國家紛紛加強了對傳統金融系統的監管,靠的就是巴塞爾協議。這個協議對銀行的資本金足夠率有極高的要求。意思就是銀行發放貸款可以,但銀行要有足夠的本金,銀行不能空手套白狼,無限制的發放貸款。
馬云演講時,抨擊巴塞爾協議過時,我們姑且不討論他的觀點對不對,但接下來,馬云話鋒一轉,意思是螞蟻集團是利用大數據這種科技創新搞金融的,不需要接受巴塞爾協議這種過時的監管,中國的金融監管不要學美歐那一套,否則對互聯網金融的適度監管會扼殺金融創新。
看到沒有,其實馬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抨擊巴塞爾協議是幌子,實則是希望監管層放松對網絡小貸平臺的監管。
我們看《網絡小額貸款業務治理暫行方法(征求意見稿)》的內容,這份文件要求,“在單筆聯合貸款中,經營網絡小額貸款業務的小額貸款公司的出資比例不得低于30%”。
這個出資比例,對于螞蟻們而言,是很致命的。根據螞蟻集團披露的數據,今年六月,螞蟻平臺發放的貸款規模已經達到2.15萬億元。這里面屬于螞蟻集團的表內貸款占比只有2%,其余的98%都是由合作金融機構發放或者證券化了。
假如按照新網貸方法中規定的出資比例不得低于30%的要求,這就意味著2.15萬億元規模,螞蟻集團的資本金將要補充到6450億元,這個數字對于螞蟻金服這頭大象也不是小數字。
更為要害的是,螞蟻集團以前那種高杠桿、飛快擴張的放貸模式徹底走不通了。未來,螞蟻集團要像銀行一樣有注冊資本,上交存款準本金。這么一搞,你說馬云能不對巴塞爾協議怒目切齒嗎?
馬云在演講中還有另外一個觀點,螞蟻金融現在最核心的護城河就是擁有信用大數據,所以他說金融的實質是信用。
在真正的金融專業人士看來,金融的實質是風險治理。比如我借出100元錢,這時分我就要衡量貸款收不回來的風險,風險越高,那發放這筆貸款所要的利息也越高。現在的金融體系就是設立在風險定價之上的。那風險可以和信用劃等號嗎?一定不行。
很簡樸的道理,一個芝麻信用分很高的人,有可能早就資不抵債,負債累累。這個人可能沒有任何抵押物,在銀行看來,這是個高風險的客戶,沒方法發放貸款,但他卻還可以從借唄平臺借出許多錢,直到他最后出現違約,借唄才會拒絕貸款。從借唄平臺看來,平臺可能已經從這個人身上賺夠了利息,但這個人債務違約的風險卻拋給了全社會。所以我認為,馬云說金融的實質是信用,也站不住腳。
現在,我們再回頭看,“馬已經服”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很清楚了。
第一,在疫情造成全球經濟下行的大背景下,債務危機爆發的風險加大,監管層決定對網絡小貸平臺加強監管,防止居民債務風險進一步擴散,因此,監管層制定了《網絡小額貸款業務治理暫行方法(征求意見稿)》,預備擇機發布。
第二,螞蟻集團提前把握到監管政策的變化,于是馬云趁機在上海金融外灘發表演講,并在輿論上造勢,希望監管層能因此而放松對網絡小貸平臺的監管。
第三,誰知馬云的演講內容捅了馬蜂窩。本來銀行系統就對支付寶等第三方支付平臺虎視眈眈,這下監管層更加下定決心飛快推出監管政策。
更糟的是,馬云的演講在政治上犯了“聽D話跟D走”的大忌,對“D管金融”說三道四,監管層哪里能置之度外。不僅要約談馬云等人,還暫緩了螞蟻集團的上市。
可以說,馬云在上海外灘的演講,代表的并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利益,代表的是以螞蟻集團為首的,網絡小貸平臺整個行業的利益。馬云這一步走的是險招,是個賭局,放在經濟形勢好的時分,他可能會賭贏。
但現在形勢已經完全變了。螞蟻集團已經樹大招風,螞蟻平臺發放的貸款已經達到2.1萬億,這里面的風險已經到了監管層不得不重視的地步,而且螞蟻平臺的貸款觸及到幾億支付寶用戶,一旦螞蟻平臺爆雷出現問題,那后果簡直不可思議。是國家安全穩定重要,還是螞蟻集團大股東賺錢重要?馬云這一次,真的是失策了。
來源:雪球-邑嘉財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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